第104章 第二世
第二世。
他与桑时若幼时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什么太多变化。
桑时若还是那个桑时若, 靠着心机城府暗算旁人，得到了惊隐庄少庄主未婚妻的位置。
而宋惯生也与上一世那样偶然发现了她真正的面目。
但不同的是，这一世, 桑时若并未嫁他。
一切都在多年前消失的剑圣云颐进入云行宗的那一刻发生了改变。
传闻，当年剑圣之名原本是要落在云行宗老宗主爱徒句容身上的, 只可惜那时修真界陷入祸乱，句容弑师而逃。
剑圣之名自然落在了另一人头上。
没人知道那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当修真风波平息之后，人们忽然想起剑试还差最后一步, 他们向修真放出消息, 等待那人收下“剑圣”之名, 可他们等待许久, 却一直不见那人出现。 因此有人猜测他或许死在了修真这场浩劫之中。
没想到多年以后, 一个年轻的男子出现, 自称是当年剑试第二, 特来取回“剑圣”之名，并希望拜入云行宗。
最初, 众人皆以为他不过是个想要投机取巧丶篡夺他人名号之辈，不少人叫嚣着要与他比试, 借此撕开他真正的面目，可结果却令人意想不到。
那些挑战者无一例外败在了他手中。
他次次并非险胜，而是以绝对碾压的姿态。
众人不得不心悦诚服, 再加上云行宗宗主出面担保, 向修真各派宣布此人并非冒名顶替，确实与当年为同一人, 众人这才作罢。
与此同时，也引得不少历经当年变故之人唏嘘不已, 仅是剑试第二便有如此可怖的实力，当年的天才剑修句容又该是何等意气风发。
可惜……
与云颐子一同进入云行宗的，还有一位天赋极差的小丫头。
剑圣头衔一出，便有无数优秀的修真弟子挤破头想拜入他门下，所有人百思不得其解，堂堂剑圣为何要收一个毫无背景的废灵根为徒。
谁也不会想到，就是当初这么一个瘦弱且不起眼的小姑娘日后竟会做出无数次轰动修真界的壮举。
有人曾预言，她终其一生也只能达到练气修为，但出人意料的是她却在短短几年内迅速追上了修真各大门派几位被公认为天才的同辈修士。
不仅如此，凌清清因时常下山历练的缘故，实战比起同级修为的弟子要强上许多，甚至能够突破修为划分的壁垒。
但这还不够——
她十三岁那年便只身一人挑掉魔窟分支，请求宗主广纳门徒，后来又是与鸿蒙大会使者当场叫板，语出惊人，挑战鸿蒙大会百年未变的规则，因此还引得不少修真人士的质疑。
甚至，将他那一心想当个闲散长老的剑圣师父，推上了云行宗峰主之位。
面对外界的质疑，她仅在一场门派间举办的剑试大比中，以飞花一剑让众人心悦诚服。
此后，旁人不再以奚落讥嘲的口吻唤她“剑圣弟子”。
她有名有姓，她叫——“凌清清”。
凌清清此后在修真中也越发活跃，一次次地挑战着整个修真虽未明文规定，却也深入人心丶无人质疑的“铁律”丶“规矩”。
桑时若深居桑家宅院，却也时常能听到外界关於凌清清的传闻，或许是受其影响，又或许是她已经达成了自己的目的，桑时若变得越发“离经叛道”，她不再为讨好长辈们而低声下气地顺从，她赶走了族中长辈为自己请来的礼教司仪，要求与其他桑家的弟子门生一样修习剑道。
最初桑家并未将其当成一回事，只以为是些不痛不痒的小打小闹，便随了她的愿。
可自桑时若随家中长辈在一次拜访惊隐庄途中恰逢凌清清那次大比——少女执剑，满城飞花。
桑时若目睹这一切后，再难遏制心中挣脱囚笼的念头——她想逃离桑家的掌控，想得到家主之位，想掌握自己的人生。
自此，桑时若她丢下了身上所有女子饰物，以男子装扮示人，不再掩饰自己的野心，并与弟弟争夺家主之位，甚至……
要与他退亲。
当时的宋惯生还太年轻，不能明白桑时若是在什么样的挣扎下做出这样的决定，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被桑时若那个女人戏弄了。
从前煞费苦心与他订下亲事的人是她，现在想要解除婚约的人也是她。
宋大少爷气得面红耳赤，但也生怕让桑时若抓住“把柄”，以为自己喜欢她，他不甘示弱一口便答应了下来，与她一起去寻长辈要求解除婚约。
但这件事并未获得两家长辈的同意。
落魄后的桑家如今能傍身的只有她这么一门亲事，桑时若其实早就明白，此事想要解决并非能一蹴而就。
她只是想借宋惯生那个楞头青去双方长辈那闹一闹，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最后宋惯生被他爹抄着棍子满惊隐庄追得嗷嗷叫，而她与父亲一再交涉，双方各退一步，她也得到了能够暂离桑家进入云行宗的自由。
在他们看来，桑时若自幼便没有跟着族中弟子修习，根本不可能达到云行宗的入门要求。
为了让她知难而退，桑家没有给予任何帮助。
可令人意外的是，桑时若咬牙熬过了云行宗的弟子入门考核。
她在云行宗做了两年内门普通弟子后，被天海峰峰主收为座下亲传弟子。
或许是桑时若这些年并未做太过逾矩之事，还为桑家赢得了不少好名声，桑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其“胡闹”。
两家长辈皆惊叹桑时若短短几年内便有如此大的变化，但宋惯生心里明白，如今他所见的这个野心勃勃丶争强好胜之人，才是真正的桑时若。
当时的他对桑时若并不了解，只是觉得她与族中长辈的态度骤然扭转，或许是因为什么契机，他曾问过桑时若，桑时若嘴上虽不肯承认，但还是让宋惯生察觉出一丝端倪。
她是为追随凌清清的脚步而去的。
宋惯生也时常能够听到关於凌清清的传闻，跟随父亲拜访云行宗时也与她有过几次短暂接触。
他不由好奇像桑时若这种诡计多端丶心术不正的小人，又是如何与凌清清这种和她性格天差地别的奇女子相处。
宋惯生曾借着被父亲驱赶至云行宗游学的机会，暗中观察两人。
果然不出他所料。
桑时若那女人依旧本性难移，她从一开始对凌清清的仰慕追随，再到艳羡嫉妒，后来更是处处给人暗中使绊子，与其针锋相对。
但凌清清从不在乎。
宋惯生见此对桑时若也越发嫌恶，免不了讥讽她几句，是以两人隔三差五便要打上一架。
门派中的长老仿佛不知二人关系已经是水深火热，经常以未婚夫妻的名头，将两人凑到一块历练。
两人很快将云行宗上下都被弄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了许久，桑时若直言，她最初确实是为凌清清而来，可随着对凌清清的了解加深，她逐渐发现自己终其一生也追不上她的脚步。
她嫉妒凌清清，甚至有些讨厌她。
讨厌她跳出世间束缚的规则，讨厌她不被任何事所牵累的勇气。
那个人明明看起来对谁都是一副温柔娴静的模样，可骨子里那种倔强与清醒，却是永远也学不来的。
面对凌清清，桑时若是自卑的，但她却不肯承认，而是张牙舞爪地嚷嚷要与凌清清一争高下，凡是凌清清想要的，她也要去争一争。
她没有什么可以辩驳的。
大概，她就是本性如此。
原本，桑时若故意说出这些话，就是想要这位眼底容不得一粒沙的宋大少爷无法忍受自己，让他主动向长辈要求退婚。
即便很不甘心，但她比谁都清楚，在这门亲事里，她根本没什么说话的权利，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宋惯生身上。
宋惯生也的确被她这些话弄得瞠目结舌，久久不能回神。
他在周围环境的影响与熏陶下，与这世间其他男子一般，喜欢那些善良美好的温婉世家小姐，对於桑时若这种表里不一丶心机深重的恶毒女人厌恶至极。
自从被偶然发现她真正面目后，桑时若在他面前便不再掩饰自己的野心与阴暗。
在二人无数次的争吵中，从那些支离破碎的话语中，宋惯生也隐隐窥探到了她过去的人生。
他不止一次陷入了自我怀疑。
——他与桑时若自幼生活在不同的处境中。
他以自己的善恶观念，以自己的道德标准去评判桑时若，是否是真正的公正。
若是桑时若也与那些世家小姐一样温婉淑良，她能活到……今日吗？
他真的不知道。
宋惯生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竟在为桑时若这个女人开脱，心头咯噔一跳，惊恐之馀，反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啪！”
他一定是疯了，方才两人见面还为了“退婚”一事吵得昏天黑地。
宋惯生蓦然睁开眼，拍了拍脸，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
他深吸一口气，同手同脚地朝山门外走去。
一定是他最近修习太过认真，练剑练得走火入魔，明天他就去……
不！
今天就去找阿爹让他去桑家退婚不可！
可不等宋惯生做足被挨板子的准备，惊隐庄突然传来了噩耗。
这一世，惊隐庄还是没能逃过败落的命运。
曾经对於这门“高攀”婚事极为满意的桑家家主立马换了副嘴脸，亲自寻到宋惯生想要回桑时若的生辰贴。
宋惯生没有拒绝，毕竟从前两人都期盼着这一天的到来，他更是求之不得。
而且他清楚，桑时若这女人行事目的性极强，她想要的一定会得到。
一纸婚约而已，困不住她一辈子的。
自从解除亲事后，宋惯生便一股脑投入惊隐庄一事，顾及不了其他。
等他勉强得到一口喘息机会时，却不由自主想起了桑时若。
那女人从前一再要求与自己退亲，如今她心愿已达成，或许日后便能逍遥自在了吧？
不久后，修真很快传出了桑时若与另一人定亲的消息，宋惯生四处打听，这才知道。
桑时若她……要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