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擒猛地抬起双目,眼中平复的灼意竟又要燃起,好似要将他再次彻底的灼穿。唐青索性没有动,避开那道能把他灼烫坏的视线,半窘迫半暗恼地解释:“成年人之间感情,水到渠成后自然什么都发生了,总会有这么一日,有备无患……”他越说越小声,炽热干燥的气息扑在耳后。韩擒半曲前膝,撩起他的落发在红透的耳边啄吻数次。小巧的耳垂袭来些许痛楚,又叫对方珍视地吻了吻。唐青止不住颤抖,抬脸侧首,和那双灼人的眼睛对视,眸里的光盈盈波动,漾开涟漪。半晌,韩擒敛起粗气:“……药上好了,后厨备有参汤,我喂你喝点。”唐青身子弱,往后几日,需得注意补血补气。韩擒几乎落荒而逃,唐青注视门外,慢慢扬起一抹笑容,继而安然疲倦地躺好。帝王诞辰,百官休假三日。唐青借此机会调理身体,韩擒每日下值都会悄然潜入府中,事事伺候,无论他要去哪都被对方抱着,把他当成瓷器做的似的,未曾假手于人。唐青无奈又好笑:“何必如此紧张。”韩擒紧握他的手,抵在唇边吻了一记。**三日后,唐青将身子养得七七八八,一早就前往宫里上朝。议完早会,文武百官散朝,唐青和韩擒远远对望便分开,各自去忙着手头的事务。他去了尚书台,先和寇广陵商议应对幽、冀二州灾情的策略,再对计策的详细内容进行细化,一忙就过了晌午。冬日阴蒙蒙的,不透几分光。案前忽然落下一抹白点,唐青注视良久,右手停笔,起身推开窗户。他站在窗前遥望天幕,灰色的云层飘下点点皓白无暇的雪花,今年入冬的第一场雪,就这么悄无声息地降落了。偌大的皇宫笼在初雪之下,雪势逐渐茫茫,枯萎的枝干覆上一层薄白雪色。尚书台来了在御前侍奉的宫人,宫人传达圣谕,让唐青去颐心殿一趟。寇广陵收起他的文卷,道:“剩下的我来写,先过去吧。”唐青道:“有劳大人了。”他和宫人下楼,在大门前遇到外出忙完公务回来的李秀莽。李秀莽看着引路的宫人,再看唐青,欲言又止。最终只道:“外头风雪寒冷,路上注意些。”唐青浅笑着言谢,未曾耽搁,很快跟随宫人到了颐心殿。*入殿后,温暖的气息席卷全身。唐青解开狐白斗篷,轻轻抖落上面覆盖的雪花,转交给宫人置放。殿内瑞兽鎏金香炉蔓出白雾,沉香袅袅,萧隽坐在棋案前,并未抬手布棋。见他来了,道:“过来坐下。”唐青领命,撩起衣摆坐稳,面前棋盘空空,一旁放着熟悉的盒子。是他送给对方的那副象棋。萧隽揭开盒盖,随意拿出一枚棋子:“这是什么棋。”唐青应道:“回陛下,此物名为象棋。”萧隽:“象棋?”他凝视唐青的眉眼,狭长的双目闪烁出些许不解:“孤倒为所未闻,唐卿所知事物,总是充满新鲜。”唐青耐心与萧隽讲解象棋的规则和玩法,萧隽道:“此副象棋,甚为巧妙,听起来就如沙场点兵对抗。”他浅色双目涌起少许锋芒,窥见唐青面色稍显回避,便隐了心绪,平淡道:“唐卿有心,给孤送上这等新鲜玩意。”觉察压在身上的锋芒收敛,唐青适才暗暗松了口气。“陛下诞辰,百官进献奇珍不在少数,臣思来想去,没什么能拿得出手宝物,想起之前瞧见陛下独自对弈,便以此献丑,望陛下赎罪。”萧隽淡道:“此物甚合孤的心意,唐卿何罪之有。”他落下手中棋子,布在棋盘上。“唐卿便陪孤下一局吧。”唐青从命,坐在棋盘另一端,开始摆棋。。适才他只陈述了一遍规则,没想到眼前的帝王记得清清楚楚,象棋摆放位置丝毫不差。他道:“陛下先请。”萧隽出棋,唐青随之落子。殿外雪花簌簌飞扬,长阶扑了一地的白。风声呼啸,殿内却悄然无息,唯有棋子落下的轻微响动。萧隽虽记忆力很好,但毕竟是新手,唐青在现代时常拿人机对弈打发闲暇时间,水平也在中上,所以前三局倒叫他赢了去。萧隽不动声色地瞥了唐青,旁人能与帝王对弈,实乃一辈子梦寐难求的殊荣,谁敢真的下棋?唐青倒好,沉下心对弈,偶尔让出几子,最后也都赢了。见此,萧隽非但没恼怒,反而暗生久违的畅快。第四局,第五局……时间寂然流逝,唐青思考的时候越来越久。开始他还能给作为新手的帝王让棋,如今全力以赴,思考的时间亦愈加长久。第五局,唐青看着被吃掉的元帅,无奈一笑:“陛下,臣输了。”棋局就是硝烟无形的战场,萧隽有着出色的军事头脑,是天生的战将,更是领导者,目光非常人能及。叫他弄清楚规则适应几局后,唐青已经不是对手了。萧隽目光里滑过几分愉悦:“再来一局。”唐青眸子转向窗外,见天色已经灰暗,这才惊觉已经过了散值的时辰。他委婉提示:“陛下,时候不早……”说着,从案前站起,微微低下身替对方添了杯热茶。只此弯腰的瞬间,萧隽嗅到属于唐青独有的沁香,心绪和眼神皆凝聚过去。倏地,目光一颤,瞳孔骤缩。青年微敞的襟口,残留未消的吻痕。宛若冷血动物的淡色眼瞳死死盯着唐青,大掌紧扣那只添茶的手腕。袖袍滑落,露出同样覆盖痕迹的腕子,斑青与白皙的肌肤交错,延伸至胳膊之上。……可见程度有多激烈。被紧梏手腕的唐青错愕,随即恼怒。“陛下,您——”萧隽盯着他:“是……孤诞辰那夜?”唐青敛低尤带愠怒的眉眼,缄默以对。他不说,等同默认。萧隽五指紧扣,目光溢出怒气和受伤,几欲打翻棋盘。当夜他遣李显义把唐青带回颐心殿,只晚一步,就……他一字一字低声道:“非得是韩擒?孤待你不好?”唐青平复波动的心绪,闭了闭眼睛,说道:“情之一字,唯独顺从内心,并非谁对谁好一分,就要喜欢那人一分。”“陛下,臣……已心有所属,那人便是韩擒。”他弯了弯眼眸:“陛下于臣,或许只是习惯了将万物揽于掌心,并非情意。而臣却会时时想起韩擒,只要想到对方……”他指了指胸前的位置:“心口会不由自主涌起许多滋味,甜蜜的,暗恼的,微微酸涩的,感动的,这些,只允他一人。”唐青拱手行礼:”陛下,时辰不早,臣……先行告退。”**殿门开启,朔风凄冷,雪花飘落于前阶,覆盖上一点一点的惨白。李显义关好门,他赶到御前侍奉,只见陛下静静坐着,面前的热茶早已凉冷。他低唤:“陛下……”萧隽像尊僵硬的雕像,良久,面目遍布一层惨淡之色。萧隽扯了下嘴角。“他断定孤不懂情,可适才说的那些……孤对他分明也有。”第50章 初雪一连降了三日, 寒潮笼罩着整个兖州。唐青每逢三日上早朝,今日下了朝到尚书台,处理公务时便觉有些不适。伏案写字未久, 指尖颤了颤, 险些握不稳狼毫。他轻晃脑袋, 隔着帘子朝窗外眺望, 视野茫茫皑皑, 旋即浮现几条扭曲怪异的光影来。“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