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行看着对话框“知道了”三个字,无声笑笑。
他回西山苑时正好是家里的早餐时间。
听见他没吃早饭,李眠让保姆多添了副碗筷,嗔怪道:“这么一大早急什么,也不知道吃了饭再过来。”
贺行微微笑着应声。
自从一双儿女出去上学的上学,工作的工作,李眠再也不能像他们中学时期一样天天待在一起,所以十分珍惜他们每次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机会。
说好今天回西山苑,现在却只看见贺行,李眠问道:“你怎么没顺路把妍妍接上?”
贺行给李眠和贺山川一人舀了碗粥,笑了笑:“这么早,贺妍起不来,让她晚些时候自己过来吧。”
李眠以为贺行吃过早饭就又要回公司处理集团事务,不免遗憾:“可惜了,还想着我们一家四口今天能一起吃顿饭。”
贺行安抚她:“能吃上,我下午再走,中午咱们一起吃饭。”
李眠这才满意。
早饭过后,李眠去找厨师商量着中午做些什么好菜,不能白白浪费一家四口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吃饭的机会。
贺行则在吃过早饭后跟着贺山川去了他的书房谈事。
书房里摆着一张尺寸适中的会客桌,桌上摆着一副紫砂茶具。
贺山川和人聊天时就喝茶,这是他以前和人谈生意时留下的习惯。
他从一块茶饼上撬了一小坨茶叶,用滚水慢慢悠悠地泡了壶上好的碧螺春,给他自己和贺行一人倒了杯。
“尝尝,这是我最近新搜罗的茶叶。”
贺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他爸偏爱浓茶,这口茶水入口极涩,良久后才有极淡的回甘反上舌尖。
他放下茶杯,想着卓砚肯定不爱喝这种。
贺山川小口品完一整杯茶后才开口问正事:“已经确定是老陆了?”
贺行没有说是或者不是,只问:“集团法务方面一直是陆建国在负责,我也只是吩咐身边的秘书有空盯一下。当初签景城的时候是他一手负责,景城的派驻律师也是他点头同意的,现在集团对外事务出了漏洞,您相信陆建国一无所知吗?”
贺山川知道肯定有陆建国的手笔,他深深叹口气,还是于心不忍,“可老陆毕竟是集团的老人了……”
贺氏集团是贺山川当初一手建立起来的,后来生意越做越大,他从自己手下的员工里提拔了几位靠得住的人,成为他的左右手,陆建国就是其一。
贺氏上市前后历经了不少风险,都是这群老人在身边撑着,集团发展才能蒸蒸日上。
直到贺行开始接手公司事务。
贺山川拼了一辈子,清楚自己儿子的能力,也就放心地把公司交给他打理。
他在商界这么些年,清楚要让手下人心服最重要的就是树立威信这个道理,所以贺山川对于贺行做的决定一直都是只给建议不干涉。
但现在涉及当初一起在刀山火海打拼的老朋友,贺山川还是做不到袖手旁观。
贺山川犹豫道:“这些违约金也没几个钱,我看还是稍微敲打一下算了,把老陆逐出集团是不是……太过了?”
贺行料到会如此,继续道:“爸,如果只是这样,我想办法把法务部换道血也就过去了。”
想到之前莫名其妙夭折的项目,他瞳孔里闪过一丝寒意,沉声说:“但从我正式接手贺氏开始,手上有好几个大项目黄了,合作方好好地突然就不打算跟贺氏再续约。照理说贺氏开的价不错,又是老合作方,不应该这么突然。那时我坐稳现在的位置时间还不长,虽说奇怪,但我以为是对方信不过我一个新人,也就没往深处查。”
“爸。”贺行说,“陆建国对我上位这事一直不满,那几个有问题的项目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如果真查出来跟他脱不了干系,我绝对不会容忍他在贺氏继续待下去。”
“换做是您,您会容忍吗?”
贺山川本还摇摆不定的心一下子猛沉。
那几个黄掉的项目他是知道的。
刚得知对方不愿再跟贺氏合作时他也很诧异,还旁敲侧击地问过,但那几个负责人不是含糊其辞就是说反正他现在两手一甩不管集团了,就不要在意这么多。
那会贺行说自己能处理,加之贺山川又想让他多成长成长,就真的没再管。
谁知道竟然是老陆的手段?
书房里陷入死沉的寂静。
良久,贺山川将桌上的茶水加满,捏着茶杯长叹口气,语气些许落寞:“这套紫砂茶具还是公司成功上市那年,老陆送我的生日礼物。”
茶杯底磕在桌面上发出“铛”的一声,贺山川收起心中的遗憾与失落,站起来拍拍儿子的肩,说:“如果真的是老陆,你……就该怎么样怎么样吧。”
贺行垂下眼睫,嗯了声。
上午十一点,北城一家江景酒店顶层。
手机铃声突然炸起,杨成被迫从睡梦中惊醒,一脸烦躁地从被子里摸出手机,定眼一看来电人,不耐地接起来:“喂,什么事?”
电话对面是景城的高级合伙人兼负责人,杨成在景城干了十几年,去年才混上一个初级合伙人。
但因为景城这两年签了贺氏集团这么个大客户,大客户那边又指定要杨成当派驻律师,这让杨成在所里谁也不怵,就连那些高级合伙人平时也要多给他几分面子。
但今天对面明显不像平时一样对杨成能忍则忍,电话一接通就怒道:“杨成!你现在在哪儿!”
杨成莫名其妙被吼,登时也不爽道:“老子出差刚回来,你什么反应!找我什么事?难道天塌了不成?”
对面冷笑一声:“天都塌脚下了!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说贺氏一定会攥在景城手里吗?今天贺氏的人通知我们不会再续约了是怎么回事!”
杨成第一反应是不信,出口反驳:“不可能!”
“我管你可不可能,当初你信誓旦旦要负责贺氏的合作,要是把贺氏丢了,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挂断电话后杨成才回过神。
对面的语气不像是开玩笑,他越想越不对,反手拨给了联系人里的李拓阳。
电话一接通他就迫不及待地问:“贺氏那边什么情况?怎么景城有人说贺氏不打算续约了?”
李拓阳登时心里一惊:“不准备续约了?你听谁说的?”
杨成咬牙切齿道:“我上面的人跟我说的,怎么回事!”
李拓阳瞬间想起公司里空降的那位律师,害怕道:“会不会是上面发现了?陆总没跟你说集团前天来了个新律师?”
来了个新律师,还是直接空降没有半点风声,杨成心里不妙地预感越来越重。
他忙问:“那人叫什么?这几天都干了些什么?”
李拓阳:“叫卓砚,是一个没名气的所里出来的,但我打听过,他上个月才从盛意跳槽。”
想到这几天在公司里看到的情况,李拓阳之前没在意,现在发觉不对劲他才一阵阵心慌:“他把找集团要了好多前几年的项目合同书!”
绝对是被发现了!
杨成自己当了十几年律师,知道只要有心查,这种“暗度陈仓”的行径绝对瞒不过专业人士的眼睛。
电话那边李拓阳还在紧张地问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