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上来后,谭枫低声说了些什么,贺行朝办公室一瞥,隔着玻璃和卓砚对上视线。
虽然知道隔着单面玻璃贺行根本不可能看清里面,卓砚还是心脏一跳,匆忙移开目光。
等他忍不住再往外看时,会客区的女人已经提着包准备离开,临走前还对贺行甜甜地wink一下。
肩上一重,纪深挪到卓砚身边,单手懒懒地搭在他身上,低声喊:“卓律师。”
没等卓砚把人推开,纪深一手钳着他的下巴把脸掰过来,桃花眼一眨,送出一个不输陈雨霏的wink。
“……”
卓砚被这一眼雷得太猛,一时没能回过神。
“噗嗤。”
纪深被他呆滞的表情逗笑,没忍住把额头抵在卓砚肩上,身子抖个不停,笑得声音都是颤的:“哈哈哈哈哈哈,你怎么没反应,我还以为这招对你有用呢。”
贺行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两人坐在一块,纪深亲密地靠在卓砚身上笑个不停,后者也没推开。
“……”
谭枫深吸一口气,已经没眼去看老板的表情了。
好在卓砚终于回过神,惊恐地一把将纪深推开。
纪深顺势倒在沙发上,脸上笑意还没收干净,冲着门口挑眉:“她走了?”
卓砚回头,贺行和谭枫果然已经在办公室里面。
贺行无视纪深,绷着唇角坐回办公椅,情绪不高地问卓砚:“等很久了吗?”
卓砚刚要摇头,纪深就直起身子懒洋洋地接话道:“那倒没有,诶,陈雨霏来找你干什么?
边说还一边慢慢地准备再悄无声息地靠在卓砚身上。
贺行冷冰冰地扫他一眼,目光里尽是不悦。
纪深:“……?”
感觉身边人马上又要靠在自己身上,卓砚先他一步扶住纪深的肩膀,叹口气一本正经地说:“纪总监,根据我的专业知识来看,职场潜规则是违法的。”
纪深的笑容一滞。
谁潜规则?他?
贺行面上的不悦收敛一些。
眼看老板的表情松动不少,谭枫一把架住纪深的手臂,皮笑肉不笑地说:“纪总监,你看沙发这么窄,就不要和卓律师挤一起了,我们两个坐。”
“哪里挤了,这不是双人沙发吗……谭枫你别拽我,我就想跟卓砚一起……”
谭枫好不容易把比自己高一个头的纪深摁在一旁的多人沙发里,用气音恨铁不成钢地道:“贺总的眼神都快把你捅穿了,你安分点别招惹卓律师了好吗!”
纪深:“?!”
纪深偏头去看贺老板的表情。
贺行凉凉地扫他一眼,撇开视线看向卓砚,淡声问:“是看出什么了吗?”
卓砚点头,把资料一一摆在矮桌上,皱眉道:“这些合同的内容我对比着当时的判决看过了,当初贺氏在法庭上提出的赔偿金额和违约金只有我预估的百分之二三十左右,这绝对是有人暗箱操作的结果。”
说到正事,纪深立马收起那副不着调的模样,问:“判决也能做手脚?”
“判决不行,但私下可以。”卓砚说,“如果起诉前有人和被告私下商量,以少赔为条件,把金额分为庭外支付和庭上判决两部分……这在程序上是完全行得通的。”
庭上判决需要录入财务,但庭外支付一不需要报备,二不用过法律程序,谁知道这笔钱的走向?
卓砚眼神沉了一下,继续道:“但我不明白为什么贺氏的法务部没一个人发现这个问题。”
否则不说面前两位贺氏高层,谭秘书是绝对会收到法务部递上来的消息的。
虽然追索违约金对贺氏这样一个大集团来说不是一个值得大动干戈的问题,但再怎么说也不应该不闻不问。
贺行一页页翻过那堆资料,脸色一点点下沉,到最后已经有一丝阴沉的意味,他忍着寒意问:“这些都是有问题的合同?”
卓砚点头。
纪深一一翻过后神情也越来越沉重,半晌看完后,他嘲道:“这几个项目果然夭折得不正常。”
贺行看着项目负责人的名字,冷笑一声:“陆建国的手伸得够长的。”
他稍稍收敛表情,这会才回答卓砚的疑惑:“法务部的人不见得不知道,只是知道的人隐而不报罢了。”
卓砚问:“什么意思?”
贺行看一眼谭枫,后者立马道:“这些对外纠纷的后续工作都是由法务部门的现任法务经理李拓阳审核。”
李拓阳,卓砚对这个名字没印象,但他脑海里瞬间想起一个人影。
他问:“这个李拓阳,是不是带着眼镜,头发有严重的少年白?”
谭枫点头。
卓砚知道是谁了,他对这个人有印象。
因为昨天谭枫带他去法务部介绍时,所有人的反应都是好奇,只有这个人震惊又疑惑地看着他。
贺行把手中的合同重重扔在桌上,问谭枫:“贺氏和景城的合同什么时候到期?”
谭枫很快回答:“这个月月底。”
“通知他们,贺氏不会再续约了。”
“好的贺总。”
谭枫出去联系景城的负责人,顺手把试图继续待在老板办公室的纪深也拽走了。
出了这种事,贺氏选择切断合作在卓砚的预料之中,他问:“你们想好下一个律所找哪家了吗?”
贺行坐到卓砚身边,给自己和他倒了杯茶,闻言反问:“贺氏不是已经找了一个吗?”
卓砚两秒后才反应过来,他不敢相信地问:“众诚?你打算让众诚做贺氏的独家代理?”
他们作为一个新生律所,带队的虽然都是经验丰富的律师,平常为贺氏代理一两次还行,但要一次吃下整个贺氏,任谁听了都要嘲笑这律所痴心妄想。
“不行吗?”贺行反问。
他道:“贺氏的影响力不小,这样既能给你们的律所创收,也可以借此打开众诚在北城的知名度。”
对,是这个道理。
但好处都让众诚占了,贺氏图什么?
想到这些天麻烦贺行不少,卓砚决定不做忘恩负义之人,贴心给他分析利弊:“但这对贺氏来说不是一个好选择,稳妥起见,我还是建议你们再多签一个律所。”
“不用。”贺行把茶杯放进他手心,指尖轻轻触碰,转移注意力,“尝尝,我泡的。”
手心滑过一丝痒意,卓砚下意识捏紧茶杯,抿了口杯中的清茶。
卓砚嗜甜,不爱喝茶水咖啡之类带着苦味的饮品,平时顾忌口腔健康,他也只喝白水。
但这杯茶不像他以前喝过的那么苦涩,轻淡的茶苦中夹杂着一股清新的回甘。
见他喝了第二口,贺行心中因为纪深轻佻触碰浮现的不爽才消散干净,他接着刚才的话解释道:“贺氏需要有一个信得过的法律合作方。为了避免再出现像景城这样的事,我觉得亲手培养起来的律所会更安全。恰好你们又要开律所,就决定是你们了。”
贺行的话半真半假,他也不知道卓砚信了几分。
卓砚把茶杯放下刚要说什么,贺行放在桌上的手